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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刊年12月诗歌选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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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时间:2021/10/21 15:29:3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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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银杏记

陈先发

落下来,让我们觉得

人生原本有所依靠

落下来,而且堆积

我们在她的衰容前睁开眼睛

这些鳞片在下坠中

自体的旋转挟带着嗡嗡声

在夏日,我们脑壳被直射

的光线晒得开裂

此刻我们完好的身体悄然前来

来,测试一下这身体有多深

寺院安静像软木塞堵住瓶口

头皮乌青的年轻僧侣

为越冬的牡丹穿上稻草衣

荨麻扫帚正将枯叶赶往一处

我们体内的大河改道、掘墓人

变为守墓人仿佛都已完成

在午后小雨中我们唱歌

这歌声只在闪亮的

叶子下面滚动

不会站到叶子上面去

我们因为爱这些叶子而获得解放

刘波:

对一种日常景致的描绘,在陈先发笔下可以获得思辨之美,它看似由词语所带来的神秘力量,其实包含了诗人对落叶、人生与命运之间某种同构性的深刻转化。银杏有其高贵的美,但叶落归根,这才是“人生原本有所依靠”的参照,它既作用于自身“落下”的风景,也在更宽泛的意义上构成了此一人生观的现实依据。从视觉观察,到听觉感知,再到身体对话,诗人从感觉出发的书写,一方面是回到最基本的观看之道,另一方面,他的冥想、思索也可能都超越于记忆和现实的交替循环。

何以那么熟悉的日常风景在陈先发的观看与创造中得以被如此“变形”?诗人变形的目的何在?当身体也参与到这场观看中来的时候,意念中的逻辑和格局就形成了,他再次转向另一种现实:安静的寺院与年轻僧侣,这为庄严的“落下”赋予了合法性与仪式感。银杏叶悄然落下,僧侣安静地打扫,一道和谐的风景又为身体的出场带来了契机:从对抗到对话,这中间经历了多少内在的自我引导与说服?在午后小雨中唱歌,从身体回到叶子本身,这似乎是某种抵达的象征,对叶子的敬畏是出于一种爱,而爱带来的既是身体的解放,更是心灵的打开。诗人对这种日常经验的变形与陌生化,不仅源自于娴熟自然的诗艺技巧,而且还在于他可以从具体细节中延宕开去,形构出更具超验性的诗意。

乘车者

李瑾

他端坐,闭目养神,人间正隆隆而过

包括无端的命运

和齿轮。那些摩擦来自

生活,而声音来自放弃:一个渐变的

身体装不了一切,只有学会自我告别

道路才是最忠心的乘客

负责将开始送入

结尾,又迅速将两人合拢,没谁愿意

中途换车,整车的灵魂面无表情,却

有水深火热的内心。他端坐,有人自

他躯体内起身,又忍不住退回了原地

杨庆祥:

《乘车者》的文本谱系可以追溯到波德莱尔的《给匆匆一瞥的女人》,在波氏的诗中,现代性以其陌生而带来震惊,并生产了稍纵即逝的爱。但在李瑾的诗中,那个爱欲的对象已经不存在了,爱欲也因此被完全抽空。《乘车者》中的叙述者仅仅剩下他自己,这后现代的街道如荒漠,全部的外在都不得不内在化,他起身,枯坐,离开又回到自身,命运如禅意,自我似幻影。

在芝罘

蓝蓝

我想带你去看这里的海。在冬天

它有铁灰色冷峻的面容。远处白色的帆船

如一声童年的呼唤。如果是夜晚到达

你的双脚会认识岛上的砂石和酸枣树

它们将踏平帝王东巡时

凿出的台阶。

几百米外,是烟台山高处的灯塔

吸引黑暗大海上的舟船朝此围拢。一道

雪白的光,映出码头上挥手告别的身影。

打鱼人,种苹果的人,酿酒人

屈辱的继承人,曾坐在灯下吃饭

吞咽他们的玉米和屈辱。

一座陆连岛,不相信人类会填平大海

新矗立的楼盘四周,是鹅耳枥和胡枝子

下一轮的四季。松柏和岩石被诗人歌颂

如我常对你说的那样,波浪使用我的喉咙

对海岸倾诉。你将会在潮声里听到

那真正的声音里有大海的狂暴与宁静。

只有风在赤松林年轮中刻下太阳的起落

当我的低语也丧失其意义,你或许知道

我指给你看,五岁的我正在海滩玩耍

我掉进海里的地方,已被热泪填满。

如今那里恢复了大海青铜般的闪耀

仿佛一切都沉入海底,你会明白

——一座漂浮的小岛在这首诗里

还有岩石、松树,和海风在岬角的呼啸。

李建春:

有些好诗是不强调,不着痕迹的。《在芝罘》这首诗的平静中的涌现,有古典的味道。但是涌现出来的,是根本就不能平静的主题。“你的双脚会认识岛上的砂石和酸枣树/它们将踏平帝王东巡时/凿出的台阶”,及“屈辱的继承人”。因此,“那真正的声音里有大海的狂暴与宁静”。狂暴而宁静的语言是对着海景与“你”交谈,在一种爱意中展开的冷峻。“几百米外,是烟台山高处的灯塔/吸引黑暗大海上的舟船朝此围拢。一道/雪白的光,映出码头上挥手告别的身影。”这情景不知是否现实,有电影的味道。但是下一节的蒙太奇才是此诗的情怀:“打鱼人,种苹果的人,酿酒人/屈辱的继承人,曾坐在灯下吃饭/吞咽他们的玉米和屈辱。”蓝蓝善于把个人境遇中的情感与底层人民的处境联系起来,通过一种并置,把两种真实性合并到可靠的个人语调中。第三节从一座陆连岛填海造陆建楼盘,联想到精卫填海,虽然此诗没提及“精卫”二字,但从下节“五岁的我在海边玩耍”掉进海里可以确认。这是把现实魔法化。由此而展开一些议论,也让“屈辱的继承人”得以深化,把他们的屈辱,提升到神话中的死亡和抗争。从议论中随意涉及的风物,及“波浪使用我的喉咙/对海岸倾诉”等,可以窥见诗人的功力。“赤松林的年轮”,忍辱何其久长。海不被木石填满而被热泪填满。“如今那里恢复了大海青铜般的闪耀/仿佛一切都沉入海底”,则诗人从铁灰色的现实海中,把继承的屈辱打捞出来又何其难,正是这种努力,才建起一座语言的“漂浮的小岛”。

玉米地

韩东

很多奇异的事发生在夜晚

玉米地里站着一个陌生人。

外公走过去,听见落水的声音

这之后玉米地里就只有玉米。

比人还要高的玉米

在月光下舞动无数条手臂。

外公看见的是一个鬼,还是一个贼?

大胆的外公一直走到小河边

夏夜的水面上有一些动静。

一条绿蛇缠住一只绿蛙

即使在朦胧中外公也能看清那绿色。

他是否觉得自己也是一个鬼?

——至少现在已经是了。

亲爱的鬼站在我家屋后的玉米地里

月色染白了他的衣服。

臧棣:

新诗历史上,驾驭语言的高手还是可以数出几十位的,但真正对新诗的现代语言有过感觉的诗人可谓凤毛麟角。卞之琳,算一个。穆旦,算半个。顾城,算半个。韩东,算一个。“诗到语言为止”,犹如点穴,彻底震撼了当代诗和事物之间的关系。可能是有感于之前的当代诗歌太沉迷于观念的表达,韩东希望为当代诗的表达增加一种亲历性。换句话说,诗的表达应该以自身的感受为起点,尽可能地提供语言的见证,而不是观念的指认。韩东对当代诗歌的语言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:在他之前,我们使用的措辞方式,可以归结于新诗语言;在他之后,可以说,我们终于有了一种当代诗的语言。这种语言偏于描述性,偏于对内心观察的回应,它很少会陷入散漫的妄言,它的抒情质地更温润,偏向记忆的体会。《玉米地》这首诗,可以说比较典型地体现了韩东的语言风格。所有的感触,都建立于平静的记叙之上。但我们知道,这种看似平静的记叙,更像是对人间万物的老练的洞察。有时,在语调上,会显得很散淡:“这之后玉米地里就只有玉米。”但可贵的是,韩东的诗总会有办法从细节入手,将平凡中见奇妙的现代感性,表达得既精准又巧妙。《玉米地》也带有韩东对叙事性的偏爱,但和很多当代诗人不同,韩东的叙事性能有效地揭示出诗的经验所依托的现实的氛围;也不妨说,他的叙事性的重心在于烘托出日常经验中包含的一种人生的氛围,他从不止于简单地呈现日常经历的故事特征。诗的氛围能更有效地传达诗的寓意,至少,在这首诗中,韩东做到了。

扎鲁特草原之夜

燎原

在扎鲁特山地草原

当薄暮降临

清空山脚最后一批旅游车窗上的反光

穹窿如盖,大地静寂

草原在夜色中重新返回草原

是我从来不曾见识过的高草草原

齐膝深的高草、齐胸深的高草

簇拥在黑夜腹地纹丝不动

但随着雪亮的星群从山后蓦然涌起

遍野高草霎时风起云涌

浩荡的草梢如一万匹马鬃飘拂

从山地巨大的斜面下一路涌向高处

涌向高处的敖包

敖包之上的苍狼山顶

黑夜之巅的苍狼山顶

其下是一杆苏鲁锭驻守

其上是万古的月光照耀

环围在山脚下隐隐转动的

是遥远的城市萤火——

北京、喀布尔

耶路撒冷、曼哈顿……

安琪:

我的阅读在全诗的最后一节顿住,准确地说,在全诗的最后两行顿住,北京、喀布尔、耶路撒冷、曼哈顿……四座历史名城(亦可指代全世界的名城),突然出现在这首诗里,真是可惊可叹。从可见的现实来看,四座城市的萤火之光自然不可能转动在山脚下。但从诗歌无所不在的想象力和诗人灵光所至、皆是神奇的慧眼来看,一切皆有可能。因为这不是一座俗常的山。这是被诗人层层铺垫、推举、抬高的山,它位于敖包之上、黑夜之巅。何其恢弘的神性、何等浩渺的时空造就出的这一座山,苍狼山!继续往前读,追踪这一座山的来历,从山地巨大的斜面一路往上涌,最终就会涌现出这样一座山。此时星群雪亮、高草云涌,此时大地静寂、穹窿如盖,薄暮降临,人类退出了这一片草原——扎鲁特草原,唯留一个见证人——我!唯留我,在万古月光的照耀下、在苍狼山顶,见证四座名城(亦即全世界的名城)环围、转动,并提笔记下。

细雪

王子瓜

“我要衔接过去一个人的梦。”

——张枣

I

即使,四面密封着金属和液晶

它摸起来仍然有纸张的柔软

站也就成了另一种呼吸,驶向

那条“漫长、笔直、无穷无尽的河……”

像细小的金子,从黑暗中析出

是夜,多少萤火虫,镀上了她们的赤脚

与面庞,面庞上淡如青烟的斑点

和衣躺进的厢房,像刚刚添好了芯的灯

梦中,电车上的青年背靠车门

平凡如早年的邻居,但

手擎一面奇异、变幻着的小镜子

II

每一次摆动、挣扎,每一次

头颅浮出了水,肺让海风灌满

每一次攀住船头巍峨的绳索

像警觉的鹿,独自去饮水、休憩

都不是为了要继续岸上那可怜如

蚊蝇的生活,而是为了回来,为了

再次越过水草和珊瑚,去检阅

浩瀚的泥沙里哪只贝壳正将珠光悄悄地收敛

傍晚,坐进地铁,结束这换气般

短暂的一天,我就是采珠人要去衔接

前一页那个夏日的早晨:车厢的鲜艳

因为士兵的低音而显得那么蓝

白手套抚平裙子的波浪,帽带晃着青草

潘维:

张枣在去世的几个月前,曾对朋友说他已写尽了。张枣是一位向内求索的诗人,按歌德的说法,主观世界容易枯竭,客观世界无穷无尽。如此,证实了张枣的诚实。问题是王子瓜引用了他的诗作题记,是认为自己衔接了这位天才的梦吗?值得肯定的是,《细雪》是一首触及到复杂性的现代诗。多元化的体验是这首诗的特征。我们可以直接感受到雪的现实如何“成了另一种呼吸”。在很多人还在用新诗的语言写仿现代诗的年代,王子瓜毫无疑问已进入了现代语言表达:“车厢里的鲜艳/因为士兵的低音而显得那么蓝”。并且,这首诗避免了形容词过多而导致的节奏僵化的毛病,这表明作者已懂得了诗的叙述节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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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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